“输喽输喽。”

世界一角，虚空之中。

水镜数次变换，揭示司渊隐秘的思念。

女子掩面娇笑。

状似镇定，实则后怕。

“异世之魂的影响，确是深远。”

见她如此得意，天道淡然垂眸。

轻轻摩挲手中剑穗，

机遇命数，不过随心。

“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道，亦难参透情缘二字。”

“嘿嘿嘿。”

女子兴奋的摇头晃脑，如学堂里的夫子一般。

傻乐的同时，暗自松了口气。

眼下局面虽在掌控，却也着实惊险。

天道向来算无遗漏。

此赌输赢，她亦无把握。

幸好。

“罢了。”

“她的魂魄早已散落。”

“就算侥幸护住大半，亦十分虚弱。”

“如今虽在此蕴养，终究时日尚浅。”

“现下归体……”

能保住命已算万幸。

小小代价，无伤大雅。

故此，女子并不在意。

“无妨。”

随意挥了挥手。

擅自干预人间事，已让她的本体遭受重创。

为了帮助那家伙，自己可是尽了全力。

“如此，还需一具躯体。”

“血脉至亲为佳，天材地宝次之。”

“你可……”

天道从未干扰过世间秩序。

首次破例，总得有人承受代价。

“嘁，真抠。”

“人家帮你摆平那么大的麻烦。”

“一点身外物都舍不得。”

女子瘪瘪嘴，料到他不会轻易妥协。

知难而退？绝无可能！

“哼，我早就想好了。”

“给。”

指尖轻点，蕴出两颗晶莹剔透的圆珠。

其间藏着的浑厚灵力，若是离此，足可毁天灭地。

“为何？”

抬手接过，满是不解。

此物珍贵，天道明了。

几面之缘，何必做到如此地步。

“帮一个人，需要理由吗？”

女子昂首，罗裙无风自动。

神情肃穆，俨然一副世外高人之相。

半晌，她点燃一根香烟，啊不是，点燃一根檀香。

“呵，你倒博爱……”

“将她唤来吧。”

筹备这般得当，怕是早有图谋，由不得他拒绝。

也好。

维护世间安宁，本就是天道的职责。

不管她来自何方，仍处众生之中。

既如此，哪有牺牲小我，成全大爱的道理。

天道的道，乃一视同仁的道。

心怀善意，合该平安顺遂，诸事无忧。

掌心光华大盛，世间百态，一晃即过。

缘深缘浅，一念执着。

聚散有时，重逢有期……

……

“哥哥。”

“那边好生热闹。”

“我们去瞧瞧吧～”

望着东走走西逛逛，难得露出些许稚气的二人。

司渊心底，亦有几分轻快。

眉目微扬，缓缓跟在身后。

欣赏景色的同时，不忘轻声嘱咐。

“阿宁，安儿，慢些。”

今日的凡间很不寻常。

并无重要时节，偏偏张灯结彩。

倒是误打误撞的，为俩个小家伙添了喜气。

往年生辰皆在门内举办。

处处欢声笑语，唯他三人格格不入。

如今青云门好事不断，就连舅舅……亦有了心尖人。

何必耽误旁人的团聚时刻。

司渊想了又想，最终决定来大越走一遭。

既能探望旧友，还可全了司宁的心心念念。

“昭昭……”

“若你还在，定会比我这个爹爹称职，对吗？”

林昭那般活泼的性子，加之脑中藏着的奇思妙想。

比他这个沉闷的剑峰主，不知好出多少。

若由她陪在司宁司安身边，两人必不会如现在一般……

喉咙微紧，指尖没入掌心。

“我是否……有负你的嘱托。”

暗自伤神之际，衣角隐隐扯动。

“爹爹！”

“前面有几个摊子，哥哥没有银两。”

“你带我去嘛～～”

心思细腻的司安察觉他的失落。

立时拽住快要窜到河对岸的妹妹，遣她去爹爹身边折腾。

“好。”

强撑起精神，司渊牵住她的手。

女儿与林昭相似太多，故而他总是偏心些。

“安儿，过来。”

然厚此薄彼，亦是不可。

“哇，好漂亮的的发簪。”

“好香的胭脂。”

行至摊前，司宁立刻两眼放光。

左也好，右也好。

仿佛每样都是她的心头宝。

“呵。”

从前，昭昭亦是如此。

可惜，他们的定情信物，再也寻不到了。

随手执起一根发簪，金装玉裹下满是陈旧，俗不可言。

“公子好眼力。”

“此物从宫中来，满京的夫人小姐，无不喜爱。”

“您若买了回去，送给您的红颜知己，定会羡煞旁人。”

小贩见他一席黑袍，仪表堂堂，必然非富即贵。

赶忙鼓吹起自己的货品。

然越是这般，越令人反感。

司渊微微蹙眉，懒得听他胡言。

放下簪子，转身欲走。

“如此俗物，怎配入公子法眼？”

耳边忽传一句调笑，身子猛地僵硬几分。

“哎，你这人！”

“怎么说话呢，莫不是成心捣乱？”

断人财路，委实过分。

小贩面露愠色，大声吵嚷道。

下一秒，便被落入怀中的银票迷了眼。

“今儿遇上贵人了！”

边嘟囔边收摊，不给来人反悔的余地。

处理了碍事的家伙，女子慢条斯理地走到司渊身旁。

“公子生的这般俊俏，不知可有婚配？”

平凡的面容同阔绰的行径，实在不符。

“哪儿来的狂徒！”

“竟敢轻薄爹爹……”

闻言，司宁立刻站出，护在司渊身前。

“嘘。”

“打小就吵，长大了还是如此。”

“将来娶不到心仪的男儿，可别哭着找我帮忙。”

“咳咳……”

制止她莽撞的行为，女子轻咳一声。

拢了拢肩上的披风。

“公子为何不言，莫不是嫌我貌丑，配不上你？”

嘴角噙着的坏笑始终不变。

即使换了样貌，司渊仍旧能认出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，魂牵梦绕的身影……

眸中积蓄的泪光缓缓滴落。

绚丽烟火，悄然绽放。

“昭昭……”

细碎的哽咽溢出。

下一秒，被她拥入怀中。

温热的身躯无比瘦弱，动作却没有一丝犹疑。

“嗯。”

“是我。”

“我回来了。”

“昭昭答应过阿渊，生同衾，死同穴。”

“怎好失言？”

四目相对，林昭弯了眉眼。

微微探身，摄住司渊的唇。

极尽缠绵，方解相思。

“啧啧啧啧。”

“就算月黑风高，他俩也太不避人了……”

暗自窥探他们重逢场景的女子摇了摇头。

一脸兴奋地痛斥这种毫无廉耻的行为。

“其实，你也想成全他们吧。”

一边看戏，一边拍了拍身旁男子的肩膀。

天道，并非真的无情。

若非天意，何来终成眷属的有情人？

“走吧。”

收回视线，渐渐隐去。

既是无所不知，何必亲眼目睹。

结发为夫妻，恩爱两不疑。

生当复来归，死当长相思……

魂魄散落的漫长时光里，唯一支撑林昭坚守下去的，便是曾在结侣大典中许过的誓言。

其实她一直伴在司渊和孩子左右。

是那些日日夜夜，拂过脸畔，轻柔又无处不在的风，

执着着不肯散去，只为而今圆满。

可惜林昭月的躯体已毁，就算重塑，也只能是林昭本来模样。

皮囊遮不住灵魂，时间抹不去爱意。

怀中人猛烈心跳，顺着掌纹回馈手心。

一吻终了，十指交握。

“谢谢。”

朝着虚空轻道一声，偏头贴在司渊耳边。

挡住俩娃儿灼热的视线，替其遮掩布满红霞的面容。

直到心绪平复，这才分离。

俯身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发丝，在二人怔愣的目光里，扬起嘴角。

“咳咳……”

“娘子。”

“随为夫归家。”